从武汉到巴黎的直航是11小时5分钟，如果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转机，这趟旅程的时间将会超过24小时。陌生人的共处一室，是缘分，也可能是灾难。醉汉经济舱总是又挤又小，特别是坐在中间一排的正中间，四周封闭，出也不是退也不对。好在前面的座位一直空着，总算不至于正面压迫。
“滴答滴答”，空乘用计数器来来回回算了两遍人数，机舱的出气口腾起白雾，一种略甜的气体四散开来。快到起飞时间了吧？乘客们隐隐有些不耐。
低头看着安全指示，空乘的声音由远及近：“bonjour
飞机停稳，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起身拿行李。好好睡了一觉的醉汉原地满血复活，本就身量高壮，排着队站在一群亚洲女性中间格外彪悍。纠缠了整个飞行时间，机舱后方的空乘对着我们这群“受害者”也只有无奈地道着再见。安静的邻座跟邻座的陌生人连一句“对不起，请让一下”都不说，是什么感觉？对于害怕寂寞的人是尴尬，但对于习惯独行的人是自由。
不会英语也不会法语的中年女性，从坐定开始，便没见着有什么动作，不看报也不看窗。空乘推来餐车，她快速浏览了一遍，用手简单指指想要的，也就这么好了。安安静静地吃完饭、看了会电影，等机舱熄灯也就微微调后座椅靠背，看到里面的乘客起身也是默默让位，没有言语也没有情绪。
离开时，提着行李快速通过，没有观望也没有询问，我却在转机屏幕前再次碰到她，拿着一张纸条，一字一字地对着目的地和转机时间，琢磨转机通道。我想，有些内向的人或许也更为倔强。
好不容易坐次商务舱，对所有充满好奇；邻座好像商务精英，对一切都习以为常。一上飞机便迅速整理好随身物品，脱下大衣挂到柜子里，从箱子拿出电脑另放，插上耳机、清空座椅，要了一杯果汁，不声不响直到送餐。
法航商务舱提供完整的三道餐，还在纠结吃什么的时候，他已迅速做出决定，用熟练的英文提着要求。不喝酒，不要甜品，吃完快速撤餐，打开电脑处理数据，典型的冷静职场精英形象。
于是，同数据奋斗了全程，一言不发，好像也一刻未眠，直到最后空乘来询问对机舱服务的体验，也是我代答的。我想，或许下机后有场重要的会议呢。返乡的人从巴黎戴高乐机场一登上到武汉的直航，乡音四现，仿佛已经回了家。有了这么一层因缘，如果又恰巧同在法国常住，好像没什么理由不聊上两句。
“你是留学生吗？法语说的挺好的。”
“我啊，其实一直在中国法国两边跑，但主要在里尔。”
“以前在武大学法律，后来才来法国，说起来都好几年。”
“巴黎哪儿都好，就是大城市的毛病一样没拉下。”
“对对对，牡蛎在法国吃新鲜的最好，carpaccio（生牛肉片）也是。”
“学生时和朋友租车游了整个欧洲，其实看多了，小镇也都一样。各花入各眼，别总说中国的城市没创意。”
“哈哈，米其林餐厅也不都是那么贵，混多了就有卡，总能打折。”
“可不是，大家以前都想着在中国生活拿欧元工资，多爽快，可毕业才发现，都晚了！”
……锁在空中的时间胶囊里，不闲聊些没意义的话题岂不更没趣？